為什麼一定要加黑海帶！成人漫畫「修正」與「無修正」的歷史

各位好，今天要來談點有趣的話題，嘛其實也算是老生常談了。



主要是因為自己平常在逛禁漫的時候啊，經常會看到類似這樣的留言：







「誒又是馬賽克，不看。」



「劇情不做，如果作者能做無修正就更好了」



「韓漫怎麼都是白光啊，去哪看沒白光版本的」











黑海帶、白光、馬賽克、無修正……種種關於人體第三點的限制總是會讓許多新進看日韓成漫的人心生懷疑「究竟鬼子棒子到底對人體交合部位的視覺管制到底是執著到什麼程度」



其實不要你們說啊，連日本自己的成人漫畫家和成漫迷也早已對這種現象積怨已久，不然也就不會有去年的山田太郎選上參議員的事件了。







山田太郎在批袍上陣餐與參議員選舉時，第一個政見即是「要守護日本成人ACG的創作自由」，並且反對日本成人漫畫關於第三點修正的陳規。

結果這政見出來，日本御宅、漫畫家、以及相關創作者一面倒支持，最後山田太郎就以壓倒性之姿選上了參議員，希望他能在未來兌現政見，拯救這個不斷被修正主義侵蝕的最後一塊創作樂土(不然你看看歐美的創作界已經被SJW攪成什麼爛粥了)







不過從這點也就可以發覺到，其實就連日本人自己都覺得馬賽克等的修正做法是讓人不喜歡、甚至有可能會造成下一代對性認知的妨害，乃至於之後十年二十年後處男們連陰道都沒看過，只知道女生的下體都是一團「不可名狀之物」



那為什麼還要繼續這樣，持續著這種修正手法呢，除了日本人不喜愛改變的性格外，其實這也是礙於法規，以及對此法規形成的「自主規制」和「模糊手法」，嘛日本人就是這樣，在非黑也非即白的模糊夾縫中找尋所有事物合理性和正當性。



那麼今天，就要來簡短介紹下日本，以及其他國家對於成人漫畫修正的因果議題，以及來看看在這樣的歷史之壁下，目前的市場如何解套的？







首先如果要談到成人漫畫規制的話，那勢必一定是從法律先著手的。



日本在60年代再次靠著經濟奇蹟擠身各大強國之列後，對於自身國民是否擁有和其他先進國一樣的價值觀上開始下足功夫，其中當然就對於散播私密不雅內容的文物書籍下了限制。



在日本刑法第175條中是這樣子寫的：



「刑法175条は「わいせつな文書、図画、電磁的記録に係る記録媒体その他の物を頒布し、又は公然と陳列した者は、2年以下の懲役又は250万円以下の罰金若しくは科料に処し、又は懲役及び罰金を併科する。電気通信の送信によりわいせつな電磁的記録その他の記録を頒布した者も、同様とする(第1項)。有償で頒布する目的で、前項の物を所持し、又は同項の電磁的記録を保管した者も、同項と同様とする(第2項)。」と規定する。」



簡單翻譯就是：散佈和在公開場合陳列「猥褻(わいせつ)」的文書、圖像、電磁紀錄媒體(你可以把這個視為電腦媒體)是要受兩年以下徒刑和250萬日圓以下罰金的，並且用電子通信傳輸或紀錄也皆視為同罪。



看起來很義正嚴詞對吧，但各位有發覺到了嗎，這法條是有模糊地帶的，也就是「わいせつ」這個詞！







在整條法規中，只有說到不可散佈「わいせつ」的東西，但卻並未對「わいせつ」這個詞有明確的定義，是指三點嗎？還是裸露都不算？還是說只要是醫學性質的裸露生殖器也算是わいせつ嗎？

於是乎要讓這個法條生效，檢律方就必須要詮釋「わいせつ」究竟指的程度在哪裡，並且每方都可以有自己的詮釋版本。







因此，在上個世紀，主要是在70~90年代，靠著這種詮釋的模糊性，日本關於成人和暴力文學可以說是如脫韁野馬一樣遍地盛開，雖然這一部分也可能於同時期西方性解放的歷史因素相關，但我們知道的是，配合上了日本人獨特價值觀的描繪下，這時代也出了許多在人性邊線附近不斷試探，最後被歷史冠上「邪典」這個脫離正道，但卻受人推崇的文學標籤。







一些80後90後應該也不會陌生的，小時候看到的日本成人漫畫或動畫，如夜勤病棟、黑暗聖經等等，這些作品哪有什麼馬賽克，你會看到比良版龜二或是伊頭鬼作頂著肉色苦力怕捅女角嗎？我們可都是歷史的見證人啊！



但一切也就是從90年代開始，種種的事故讓日本人開始不得不「收起勒帶」限制圖文作品的自由度。







首先就是1989年的宮崎勤事件，一名犯下多起姦殺幼女案件的男子被查出在家中有著大量的幼女錄影帶和「相關成人漫畫書籍」使全日本譁然，以此為序幕，要求日本政府針對創作的審查聲音開始出現。







1991年沙織事件，一名未成年男子被查獲購買帶有「未修正」之成人遊戲，使這股聲量帶到了遊戲領域，也直接促使了軟體倫理協會的誕生，就此開始小黃油中只能看到粉紅馬賽克的歷史。



2002年被民意代表帶動風向的「松文館事件」，正式將審查的議題帶到風口浪尖上，成人漫畫得到了日本法院認證「不具有憲法保障的創作自由權利」，正式被要求被規範，所有會對青少年造成不良影響的「有害圖書類」都必須標上明顯標籤和在指定地點隔開販售，並且要盡量避免會讓社會大眾感到不適之內容。



此三件事件正是影響深遠的「平成三大案」，由於這些案件都相當重大且具有歷史定義，在網路上搜尋已經有許多人都有專題詳細解析這些事件，故就在這裡不再多敘述，但平成之後，日本所有的成人內容都遭到了相當嚴謹的「自主規制」，也形成了我們現在看到的「馬賽克」、「聖光」等等情景。







但又得說很有趣的是，日本人再次玩弄起了那愛打「模糊帳」的小心思。

「自主規制」，由於二戰過後，法西斯主義被打爆後建立的日本新政府對於「管控」這件事相當感冒，認為政府式無權限制人民的行為和憲法自由，不然就是開倒車走回以前的帝國主義，而這又會造成國內左右派的抗爭，因此無論是最近大家常常看到喊來喊去的「緊急狀態『宣言』」，又是這次提到的「自主規制」，其實這些都代表著政府並不強制針對人民的自由權利做出限制，而是「希望」人民自發的建立起限制規範自己。



故所謂「自主規制」其實就是由各領域產業自行規範自己，或是委託第三方專責處理的民間團體，來訂下規章並審查具有相關限制內容的商品。







像是劇場版電影之於「映像倫」、遊戲之於「軟倫」、「CERO」等等，錄影帶商品則有「映像倫」去進行審查並做出規範。



那麼漫畫也會有相關團體進行審查……很抱歉並沒有，雖然有著「出版倫理協議會」和「出版倫理懇話會」這些會提出建議和諮詢的行會組織，但現在日本成人出版物大多都是由各自出版社，或是個同人作者自行決定規範。







只要符合「特殊標籤」、「指定地點販賣」、「不公開展示猥褻物」，其他地方都有可以操作的空間，在這也讓作品在修正上頭有了許多天馬行空的作法，也就有我們經常看到的各種「修正」手法，例如白光、遮擋、暗幕等等。



但這當中最常見，也是被各畫師玩得最花樣百出的，當然就是被我們俗稱「海帶」的黑條啦，先不說黑條要遮掩多少多大條才能蓋住私處的問題……







好的，這樣只是把龜頭溝上兩條線就敷衍了事，真當沒了那龜頭溝男人就看不出是陰莖了嗎？那裏可是我們敏感神經的聚集處我們愛死他了好嗎！？







(木木火借我圖片一用啊！)



比起這個還有把陰唇邊緣畫個圈的、在中間拉個兩條平行線，甚至還有直接就在馬眼上貼個像素點意思意思一下，可以看出在這個模糊帳上，日本人可是玩盡了各種花樣，甚至在經典作品「銀魂」裏頭，空之老師更是把這門藝術玩到爐火純青，要如何在漫畫名門JUMP裡面，兼顧悠久(古板)傳統還要能開著低級玩笑，甚至讓人反而因為修正圖像而更加感到猥褻，不得不說這作品真是值得被記載在漫畫歷史的一頁。









至於韓國呢？其實截至寫稿前我都沒有找到相似的出版物法規，但可以由作品清楚知道的是，韓國的年齡限制是19歲，並且成人漫畫和日本一樣是必須受到第三點修正規制的，甚至於比起日本更加嚴格，不管男女性器都必須全部塗白，也就是所謂的「聖光」



也因此韓漫就變成了在討論無修正論點上的最尖風口，又加上韓漫大多都是以較為沉重和套路是的劇情出發，因此這也變成了韓漫在推廣上的一大困難，是說誰也不想看到每個男人拿出一根白光閃閃的誓約勝利劍對吧。









融入日式奇幻和劇情風格的韓漫「好色勇者大人」就用了「聖女祝福」這種有趣的設定來給打白光一個合理的解釋，整部作品可以說是韓漫創新之作，可惜經過了五十多話的歷程以一種半腰斬的感覺落幕，實在讓人覺得意猶未盡。



講完了日韓，這兩大成人漫畫出產國的現況之後，總得要來想想這種困局要如何突破呢？

目前最快解決的方案當然就是「漫畫外銷」，畢竟法律就算再嚴。也只是規範自身國民，如果能夠將無修正作品外銷至海外，內部國人在自己透過管道獲得「收藏」的話，不無也是一個好的解決策，那麼有哪些地方是條件允許，且成本較低的呢。







一般來說都會想到歐美等西方國家，畢竟那邊從來就沒有什麼馬賽克問題的，不管是A片還是漫畫都是原汁原味重現，受眾基數也多，但近年來西方國家對於兒童色情的打擊(並且在他們眼中日本人畫中的青年們根本就是幼兒體型)，並且還有衛道人士興起的種種政治正確自我審查，這都讓日韓成人漫畫作品難以輸出，更何況就連本次東京奧運，聯合國都針對日本未成年色情(援交等)和出版物作出不只一次的勸說。



那麼還有什麼地方是理想的外銷地呢？沒錯，就是台灣。







台灣在出版規範上其實和日本還挺相似，鑒於60年代大法官解釋保障了台灣人民的出版自由，現今的台灣創作出版物其實並不存在「禁書」這一概念，但針對猥褻出版物的禁令也還是有的——



刑法第235條第1項規定：

「散布、播送或販賣猥褻之文字、圖畫、聲音、影像或其他物品，或公然陳列，或以他法供人觀覽、聽聞者，處二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科或併科三萬元以下罰金。」



誒，發現到了嗎，所謂「猥褻物」的定義問題又來了，這邊在之後也有相關解釋

大法官釋字第617認為其分為兩類：一類為「含有暴力、性虐待或人獸性交等，而無藝術性、醫學性或教育性價值的猥褻資訊或物品」，另一類為「其他客觀上足以刺激或滿足性慾，而令一般人感覺不堪呈現於眾或不能忍受而排拒之猥褻資訊或物品，且未採取適當安全隔絕措施而傳布，使一般人得以見聞」



也就是說，台灣對於猥褻書籍的定義並不是針對第三點性器，而是根據作品想要傳達的意念和是否會使人感到不適為主，也就是說無修正「目前來說」是沒問題的。







但又有所謂的「公然陳列」問題，所以在台灣的同人場上，你會看到販賣成人同人本的攤販將露點部位的見本進行修正，但是轉手交給你的商品就是完整的無修正版本，這也是台灣同人文化的一個特色。



並且在台灣，由於兒童及少年性剝削防制條例的緣故，書籍是不能有任何兒童色情的情節出現的，也就會有發生部分廠商將原文「お兄ちゃん」、「パパ」等用詞改成「叔叔」之類的字眼，嘛這也算是一個遺珠之憾。



那麼這樣所謂的無修正問題就可以由暗轉明了嗎，目前的確有需多的台灣社團正在往和日本畫師合作開發商業線的這方向前進，但最大的問題還是「需求不濟」，畢竟台灣的消費基數實在太少，更何況是同人圈這種宅中之宅才會觸及的領域，並且也不知道哪一天，會不會是台灣也爆出了自己的宮崎勤事件，社會再次繃起神經讓這最後一塊樂土也因此消滅也說不定。







並且在幾天前，角川的社長才剛爆出了希望之後的自主規制能更靠向西方標準，換言之就是要更加收緊創作限制。



雖然此話一出，立即遭到了全漫畫界包含作家和粉絲的反彈，連角川自己後來都發出聲明表示社長先前的言論確實「不適當」。



但確實可以看出，此次疫情對日本產業的影響，以及為了接軌國際彌補損失，勢必要自己迎合他國所認定的普羅價值(不管那是不是正確且理性)



未來的成人創作，想必會在不久掀起一場不小的風波，前幾年的EX關站，就讓我們能預期到理所當然幸福是會稍縱即逝的。

在這樣的時代裡，我們更應該要趁這個「還算過得去」的時代裡好好盡情享受作品，並且力所能及的給予喜歡的作者支持，因為這可能會是我們會在二三十年後緬懷萬千的自由時代啊。